来自加拿大马尼托巴省的唐娜今年55岁,10年前她在当地一家货运公司当会计,刚刚帮一个女儿操举办完婚礼,
期间她出现疼痛和出血症状,就医后医生为了确定病情,建议她进行探查性手术,
这是一种常规性的小手术,本来没有什么好怕的,但却成为唐娜一切噩梦的根源……
被推进手术室后,唐娜按程序先接受全身麻醉,很快麻醉药物就发挥了作用,她昏昏沉沉进入梦乡、失去意识,
在唐娜的意识当中,她貌似睡了一觉,不知过了多久又重新醒来,
这时她听到医生护士收拾手术用具叮叮当当的声音,以及手术室仪器微微作响的声音,
唐娜的第一反应是此时手术已经结束了,她能感觉到麻醉药在隐隐地发挥作用,但意识已经清醒,整个人就像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慵懒又放松。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事情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此时她的手术不但没有完成,甚至还没有开始!
在手术开始之前,不知为何麻醉药物竟然已经失效了!
只听主刀医生对护士说了一句“给我手术刀”,她的手术这时才要开始,唐娜吓呆了。
冰冷的手术刀接触到唐娜腹部的皮肤,她的心也跟着揪到了一起,
随着手术刀划开她的肚皮,唐娜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剧烈的疼痛让她想要尽快向医生求助,
她试图坐起来或者大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用于麻醉的药物具有镇定功效,会让人产生放松、困倦、昏迷、无意识等反应,根据手术的种类的不同使用局部麻醉或全身麻醉,
但在全麻手术中,麻醉药物还不是全部,
麻醉药可以让人陷入昏迷,但有时身体会发生无意识的活动,
这就需要加入一种辅助药剂,也就是神经肌肉阻滞剂,
它可以让身体暂时“瘫痪”,防止身体发生痉挛、反射等活动干扰手术,造成危险。
正是因为神经肌肉阻滞剂的作用,唐娜意识清醒了,但身体还没有“睡醒”,无法正常活动,
所以她想要起身、喊叫却都无法完成,
疼痛加上身体动弹不得,让唐娜感觉极为无助,她不断尝试各种方式试图引起医生和护士的注意,但一切都徒劳无功,
“我不能动弹,不能喊叫,不能睁眼,”
“我试着哭出来,想着如果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们会发现我的异常,“
“但我根本不能哭,我甚至连流眼泪都做不到,“
“感觉就好像有个人坐在我身上,一直压着我、控制着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无助和恐惧将唐娜包围,但她还没放弃希望,
她孤注一掷,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一只脚上,用意志控制自己的脚,终于让脚轻轻晃动了一下,
这时她感觉一位护士过去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脚上,她觉得自己终于要得救了,
接着她集中精力想要再让脚动一次,可在这之前护士就走开了,
护士刚刚可能是凑巧,可能是想安抚一下她晃动的脚,根本不会想到接受过麻醉、全身动弹不得又正在接受手术的患者竟然已经清醒了,
唐娜一共尝试了三次,三次都没能引起医生护士的注意。
躺在手术台上的唐娜,此时就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医生每在她身上划一刀,就也给她心里来了一刀,
被疼痛和恐惧裹挟,常人无法想象唐娜当时有多么绝望,短短的一台手术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经过一番煎熬,手术终于完成,唐娜心想她终于要解脱了,可另一场未知的危机正在等着她。
此时神经肌肉阻滞剂的效力也在慢慢褪去,唐娜的舌头已经可以微微活动了,
因为神经肌肉阻滞剂也会限制膈膜和腹部肌肉的活动,使人无法正常呼吸,所以会用呼吸机辅助患者呼吸,
唐娜口中正插着呼吸管,她试着用舌头舔呼吸管,希望能引起医护人员的注意,
她的举动让医护人员产生误会,认为她已经恢复自主呼吸,就为她撤掉了呼吸管。
此时唐娜的肺部还无法正常运作,取下呼吸管的举动一下子让她呼吸困难,
“我躺在手术台上,医护人员撤走了我的生命支持系统,我没有了氧气,根本无法呼吸。”
唐娜说,她那时候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我当时想,我可能就要这样死了吧,死在手术台上,“
”我的家人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是怎么过的,因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缺氧让唐娜的意识越飘越远,她感觉手术室离她而去,身体上的痛苦也远离了她,
作为基督徒,她说服自己上帝与她同在...
好在这次,上帝眷顾唐娜,
医护人员及时注意到她呼吸不畅的情况,马上为她重新装上呼吸管,
唐娜恢复了正常呼吸,意识也渐渐恢复,她重新苏醒过来,
备受煎熬又死里逃生,唐娜流下了压抑的泪水,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这次手术虽然结束了,但它带给唐娜的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
麻醉药物失效这段恐怖片一样的经历已经给她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成为挥之不去的创伤。
她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做两三次噩梦,睡眠质量大幅度下降。
情绪紧张让她无法正常上班,只能休病假,这让她失去了独立的经济来源,
“这太难了,我坐在家里,看着邻居们匆匆忙忙走出家门,跳上汽车,赶着去上班,可是我做不到。”
由于体验过窒息的感觉,她对呼吸不畅感到异常恐惧,
自打这次手术以后就再也不穿高领衫之类会包住脖子的衣服,
“我的脖子上不能有任何东西,那让我感觉窒息。”
手术室求助无果的无助和绝望也让唐娜经常神经紧张,惶惶不可终日,
比如有一次,她在车里等着女儿下车办点儿事,当她发现自己一个人被“困”在车里时,焦虑、惊恐情绪开始爆发,
“我开始尖叫,一边挥动手臂一边大哭,我感觉吓坏了。”
虽然不是亲历者,但也不难想象唐娜经历的痛苦、恐惧和绝望,
更可怕的是,手术过程中麻醉药物忽然失效的案例还不止唐娜一起。
英国和爱尔兰麻醉师协会曾展开第五次国家统计,这次统计规模大而且非常彻底,要求英国医院都必须逐年报告相关案例,
根据年发表的统计结果显示,仅使用麻醉药的情况下,发现麻醉药失效的案例为分之一,
如果有加入神经肌肉阻滞剂,比例会有所升高,大约分之一,因为有些麻醉药失效的情况没有被及时发现、补救。
这一比例看似比较低,但还要考虑另一种情况,
麻醉药物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记忆损失,即使在手术过程中清醒过,大部分人彻底清醒后也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
也就是说,现实中麻醉失效的比例有可能更高。
举个例子,医院的医生表示,仅在英国每年就会有万例全麻手术,
因此在某个地方,有人正在手术中清醒过来的可能性也是相当高的。
除了唐娜的案例,世界各地也都有类似的案例记录,
西雅图华盛顿大学麻醉意识登记处做过详细的分析,他们目前收集了多份报告,大部分来自北美,
整体报告涉及病人隐私并未公开,但从已经公开的细节中可以看出,这些患者手术过程中都经历了不同程度的清醒状况。
其中几乎所有人都表示在全麻情况下听到声音(患者手术时一般会闭上眼睛,所有视觉方面的报告非常罕见),
“我听到一种音乐,还寻思着我的主刀大夫为什么选这种音乐,”患者A说,
“我听到周围有几种声音,他们(医护人员)似乎很惊慌,我听到他们说我快不行了,”患者B说。
报告中超过七成的患者承认,他们清醒时感受到疼痛。
“我能感觉到四道伤口的刺痛和灼痛,就像被利刃划破手指一样,”患者C说,“火辣辣的疼,让人难以忍受。”
“有两个部分我记得很清楚,”另一位接受股骨头手术的患者回忆,
“我听到钻头的声音,感觉到疼痛,我的臀部一直在震动。接下来有人摆弄我的腿,感觉有人在楔钉子,”他形容,那种疼痛的感觉是他无法想象的。
还有很多人提到神经肌肉阻滞剂的影响,
一方面它会让人产生窒息的感觉,患者D表示这种感觉“太难以忍受了”,
另一方面是巨大的无助感,
“我在脑海中尖叫,‘他们不知道你醒过来了,赶快把你的眼睛睁开提醒他们’,”患者E说,
无助感中往往还夹杂着惊慌失措,
因为患者可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意识清醒了,但是身体无法活动,
很多患者都产生过“自己要死了”的想法,这是麻醉经历中最糟糕的。
虽然现在麻醉药物已经是医疗领域中不可或缺的,但其实关于它的很多谜团都还没解开。
无论是神农尝百草还是古希腊的医生和医学研究者,从古代开始,中西方医学工作者都在寻找一种药物,可以在治疗过程中减轻患者的痛苦,
19世纪开始将乙醚作为麻醉药物运用到手术当中,比较科学、安全的无痛手术出现,
随着麻醉药在临床使用的增加,渐渐发展出麻醉学这一学科,
20世纪50年代开始,麻醉师结合重症监护医学的理念,在手术过程中为患者提供更加可靠的生命支持系统,还结合神经肌肉阻滞剂打造更加安全的手术环境,
现在无论是局部麻醉还是全身麻醉,都已经比古代安全、有效很多。
这一过程中,虽然医学工作者进行了大量研究,希望降低麻醉过程中的风险,
但目前麻醉药起作用的根本原因,以及为什么会失效,都还无法得出准确结论,
而且在临床使用过程中,麻醉师要考虑的问题更加复杂。
计算麻醉药剂量是一个技术活,不同种类的麻醉药、不同的剂量都有不同的麻醉效果,麻醉师可以用一种药物诱使患者失去意识,再用另一种药物维持昏迷状态;
麻醉药有可能产生副作用,剂量对患者是否安全也必须着重考虑;
实施麻醉的过程中,麻醉师还要结合患者的具体情况,以保证患者生命安全,
比如患者的年龄、体重,是否吸烟,是否吸食过*品等成瘾性药物,所患疾病的性质等等做出判断,
有人天生对麻醉药的阈值比较高,正常用量可能不足以让他们丧失意识,
有的手术有大出血风险,麻醉师会尽可能减少麻醉药的剂量来保证患者的安全,
综合考虑所有情况之后,医生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有时麻醉没起作用,患者可以通过抬手、语言等动作提醒医生,
如果使用了神经肌肉阻滞剂就另当别论了,即使他们不幸在手术过程中清醒,可能也无法向医生发信号,这就出来了唐娜那种恐怖的案例。
值得庆幸的是,像唐娜那种手术还没开始麻醉药就失效的极端情况,是非常非常罕见的,
医生们逐渐认识到麻醉药失效的情况,也开发出一些手段避免类似情况的出现。
比如一种叫做独立前臂袖带的东西,在麻醉诱导期间麻醉师会在患者的一条前臂上佩戴这条袖带,
袖带类似于止血带,能通过压力阻断神经肌肉阻滞剂进入前臂,在患者渐渐失去意识的过程中,短时间保留这条前臂的活动功能,
也就是说,如果此时麻醉药失效了,患者可以微微活动这条前臂,发出信号引起麻醉师的注意,
麻醉师握住患者的手并向他们提问,如果患者意识清醒就捏一捏麻醉师的手,
这样做就能提醒麻醉他们尚未昏迷,以便麻醉师进行相应调整。
这种看似合理的做法放到实践中,也遇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比如,如果患者本人术后不记得曾清醒过来的情况,那这种措施还有必要吗?
这就涉及到道德和哲学方面的因素了,
根据研究人员的说法,他们目前没碰到过独立前臂袖带实验中做出反应,但事后又忘记这段经历的患者,并且这些患者也没有因此受到影响继而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或其他心理问题,
但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出现,就会产生这么个问题:
短时间清醒虽然痛苦,但事后根本想不起来,不会造成什么困扰,这种措施是否多此一举呢?
研究人员无法轻易下结论,他们调查了公众对此事的看法,
结果有点儿让人吃惊——支持、反对各占一半,
“很多人觉得事后想不起来可不够,毕竟当时经历的痛苦是真真切切的,”
“但没想到同样有很多人认为,只要事后记不得,那暂时疼一会儿也没什么。”
科研人员表示,这项调查给了他们很大的动力,因为无论如何患者期望的、需要的都是万无一失的麻醉效果,
他们不仅要为患者提供高质量的医疗服务,也有责任权衡利弊,帮患者找到其中的平衡点。
在现实中要想到达这一目标,其实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就像唐娜说的,但她清醒过来向医护人员说明自己的经历时,他们都愣住了,
“我永远忘不了他们的表情,好像被事实震惊到了。”
唐娜认为医护人员之所以感到惊讶,是因为他们受到的教育和训练中,压根没有这方面的内容,
“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亲身体会过其中的痛苦,唐娜因此意识到必须加强医生们对这一问题的认识,
她与加拿大的大学合作,为医生们解释相关现象,并告诉他们如何正确处理,
“我希望他们能做好准备,当问题出现时,医生需要知道如何处理,这对患者的康复和身心健康是至关重要的。”
目前可以暂且使用独立前臂袖带,确保麻醉失效问题被及时发现,先减轻患者痛苦,
随着今后研究的深入以及技术的发展,也可能发明新的解决办法,
让人在全身麻醉的情况下,大脑的大部分区域处于“休眠”状态,
但个别区域,比如听觉皮层,仍能保持清醒,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麻醉师可以通过读取患者大脑的信息,了解患者实际的感受,
让手术过程中麻醉失效这种恐怖情节,仅存在于恐怖电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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