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有言,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求不得,怨憎恨,五蕴识盛。俗世中生命的绚烂,往往伴着八苦的无奈。看不透,放不下,历经千辛万苦依旧无能无力,则是对八苦之一“病”最好的诠释。
医学在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里熠熠生辉。从曾经跋山涉水的寻找治病良药到如今百花齐放的医学仪器技术,医学在治病救人的路上日益精进。
医学除了治病,能不能延续生命?这个从秦始皇时期就已经出现的追求,亘穿古今。直到20世纪,科学家将科幻小说的设想加以完善,提出了“人体冷冻技术”,让人类在追求延续和永生的路上有了进展。
这项技术尚未完善,就已经为濒临绝望的人点亮了一盏明灯。
年,继《三体》编审之一、女作家杜虹在美国冷冻了头颅后,我国完成了首例人体冷冻,冷冻对象展文莲在其丈夫的支持下,成为国内尝试这项技术的第一人。
4年过去了,她是否能醒来?如果能醒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局面?等待他的丈夫还在吗?一切都是未知数。
从初恋到厮守,他们为爱双向奔赴年,展文莲出生在尚在建设中的新疆,其父母都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基层人员。新疆的风土人情贯穿着展文莲的的整个童年,这段时光也将新疆人的热情善良,天性乐观深深刻在了展文莲的骨子里。
新疆像是她的第二故乡,她生在此长在此,也在这里收获了自己的爱情。读书期间,展文莲和桂*民成为同班同学。展文莲因为家境较好,人也漂亮大方,深得同学们的喜欢。而桂*民,不善言辞,家里条件也比较差,和展文莲相比显得格外不起眼。
某次巧合下,展文莲发现了桂*民生活上的拮据窘迫,善良的她开始默默用自己的方式帮他渡过难关的同时,也格外照顾男生敏感的自尊心。
一来二去,两人自然而然多了默契的熟悉。少男少女的相识,总是伴着对彼此的好感默默靠近。两人越发亲近,情窦初开的两人,开始偷偷早恋。
年少时的爱情往往是苦涩的结局。他们不是不知道,但两人对未来,都怀揣着巨大的信心。学习上,他们互相帮助,两人的成绩都很优秀。虽然年少,他们也清楚,想要这段感情开花结果,一定要努力考上大学才行。
就在两人向着未来齐头并进的时候,变故出现了。展文莲的父母结束服务期,将离开新疆,调回老家山东。
对于展文莲来说,父母的喜悦她丝毫体会不到,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在她心里,新疆才是她的家。况且,她现在还有一个约定好共赴未来的恋人。
她不想离开。
不想离开却不得不离开。展文莲和桂*民被迫分别,泪眼婆娑中,展文莲满心悲伤,她不是没有质疑,这一去,相隔千里,年少的感情经得起时间和距离的蹉跎吗?
没想到到了山东,安顿下来不久,展文莲就收到来自祖国边陲的来信,寄信人正是桂*民,信中桂*民表现出的思念和坚定,深深地打动着展文莲患得患失心。
即便恋人离开,桂*民也没有想过放弃这段感情。这让展文莲心里充满对下一次重逢的期待。
接下来的几年,天各一方的两人,靠着互寄信件,了解彼此的生活,展望可期的未来,约定考同样的大学,结束这冷暖自知的异地恋。思念被时光拉长,两人的情意越发深厚。
天不遂人愿,几年后的高考,桂*民如约考入上海体校,而展文莲遗憾落榜。好在两人总算是在一起了,在桂*民念大学期间,展文莲找了份临时工的工作,两人相互扶持,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那时候,还是国家分配工作的时代。等到桂*民大学毕业,他就会在上海落户,计划里,两人会在上海结婚,定居,再也不分开。计划很美好,这对爱侣又迎来一次命运的挑战。
就在桂*民工作落实后,一切都在朝着理想前进时,展文莲在老家的父母遭遇车祸,双双离世。噩耗像晴天霹雳一般砸向展文莲,痛失双亲的背后还有无尽的责任压向她。家里还有三个需要照顾的弟弟。
离开上海回山东,成了展文莲唯一的选择。这意味着,她和桂*民多年经营的感情即将走到尽头。她知道桂*民走到上海,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多不容易,她没有想过桂*民会放弃这些。
所以只能让她放弃这段感情。这个被命运推着向前的年轻女子,独自黯然地离开了上海。
展文莲忍着悲痛料理完后事,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桂*民,让她惊讶万分。随即,两人在对视中读懂了彼此的感情和选择。
桂*民放弃了上海的工作和户口,一心一意追着他年少的爱人到了山东。爱情的炙热和安稳,在他们身上,熠熠生辉。
也有人惋惜桂*民的放弃,寒窗十年得到的理想生活,放弃得干净利落。往往听到这样的话,桂*民只是笑着辩驳。于他而言,能和展文莲长相厮守,比什么都重要。
携手半生,却来不及白头到老桂*民和展文莲结婚后,在当地找了个学校做起了体育老师。虽然条件和上海天差地别,但桂*民对自己的生活十分满意。
桂*民在努力工作的同时,也鼓励妻子提升学历。在他的支持下,展文莲自学教材,拿到了成人大学的学历。从银行的临时工考上编制,成为正式职员。
工作稳定下来的夫妻俩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而后降生的孩子,更是为他们的家庭带来了更多的欢笑和快乐。以爱情为基础组建的家庭,幸福程度不在话下。
展文莲和桂*民多年来相亲相爱,堪称模范夫妻。时间没有消磨他们的爱情,反而在亲情的加持下,更加的亲密无间。
展文莲爱漂亮爱打扮喜欢旗袍,桂*民宠爱她尊重她,为爱人出钱出力,乐在其中。展文莲的照片里,保养良好的容颜和灿烂的笑容无一不在宣告着她的幸福。
除此以外,夫妻二人也热衷公益,自己生活美满的时候,他们更愿意将爱传递下去。只是这样平凡的幸福生活,毫无征兆地一朝碎裂。
年5月,47岁的展文莲发现自己脖子上长了一颗奇怪的痘痘。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医院准备开点药来治疗。没想到一番检查下来,诊室里的医生收起亲切的笑意,严肃地建议她去做深入检查。
不明就里的展文莲地被桂*民如临大敌地带着跑上跑下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展文莲大大咧咧没往心里去,桂*民已经无端的感觉心乱。
第二天,医院取结果。拿到报道的时候,他几乎站不住脚,报道上清楚地写着,展文莲被诊断出肺癌晚期。医生同情地看着他,抛出的话更为绝望。医生说,情况不乐观,她的生命可能只剩下一年...
桂*民顿时像天塌了一般,头晕目眩。他怎么也想象不出,健康活泼的妻子,突然就被判了死刑。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家,面对妻子的询问,他选择对病症程度进行隐瞒。
只是安慰妻子,是肺癌早期,积极治疗会好起来。展文莲一听,心安了不少,没有执意要看报告。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桂*民痛哭了多少次。
接下来的日子,桂*民调整好心情,带着展文莲按时做化疗。经过一段时间的化疗加药物治疗,展文莲的病情得到控制。展文莲不觉得有什么,桂*民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稍稍减轻了一些。
他乐观地想着,虽然是绝症,但带病生活的人也不少,妻子这么善良这么年轻,一定能扛过去。然而好景不长,医生的预判无可避免地实现在展文莲的身上。
年12月,寒冬凛冽的时节,展文莲在一次聚餐后感觉到头疼,本以为是感冒,服下感冒药后症状并未缓解。当天夜里,头疼到休克的医院。
经过诊断,展文莲的癌细胞转移到大脑引发颅内出血,做手术摘除脑内肿瘤的成功率只有10%,建议放弃。
医生的话击倒了这个为爱奔赴半生的男人。医院的走廊上无力地抱头蹲下,近乎绝望地接受了妻子时日无多的事实。
要不要尝试“暂停死亡”?展文莲的命运不会再出现奇迹。桂*民一时间像是老了几岁一样。曾经漂亮的妻子因为大脑神经的压迫,几乎失去意识,只能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桂*民看着病床上的展文莲,心如刀割。
经过一番考虑,桂*民决定给展文莲转院,医院舒适医疗综合病房”(临终关怀病房),让她即便是离开,也在生前尽可能地远离冰冷的环境,感受一些温情。
展文莲的生命进入倒计时,桂*民的痛苦不比她少。悉心照顾妻子的空隙,桂*医院很多医护人员。医院病房主任类维富。
在一次与桂*民的闲聊中,类维富突然提起了低温保存技术。并询问桂*民想不想接触一下。癌症目前的医学无法治疗,万一未来能治呢。
在类维富的介绍下,桂*民知道了山东银丰生命科学研究院正在招募人体冷冻技术的志愿者,而这个研究院,正好离他们很近。
大胆的谈话让桂*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开始奔走了解这项技术,为留住爱人做最后的尝试。
桂*民了解到,这项试验中的医学技术是把人体在极低温(一般在摄氏零下度以下)的情况下深低温保存,希望可以在未来通过先进的医疗科技使他们解冻后复活及治疗。
虽然目前还没有试验成功的先例,但世界范围内,已有很多主动冷冻的先例。像是我国女作家杜虹,她在美国选择冷冻了自己的头颅。
爱人的病到了弥留之际,桂*民决定试一试。他抱着微小的期待等着爱人的苏醒。
年5月8日凌晨4点01分,医院的手术室灯火通明,躺在手术台上的展文莲,刚刚停止了心跳,宣告死亡。
和普通去世的病人身后的安静不同的是,手术台上立即开始紧张有序地忙碌。医生们争分夺秒,尝试着从死神的手上抢下展文莲活下去的机会。
桂*民看着展文莲像是陷入沉睡一般,不禁眼泪纵横,谁都不知道相爱的两人会不会拥有再次见面的机会。但展文莲的身体还在,科学还在进步,这一天总会到来。桂*民以此作为信念,目送仿佛只是沉睡的爱人进入山东银丰生命科学院。
实验室内,医生们争分夺秒地保留展文莲的机体活性,体内尚未凝固的血液逐渐被替换成冷冻保护剂,6小时后,她的体温降至18℃。
随后她的身体被送到了一台程序降温床进行降温。55个小时后,展文莲经过灌流被迅速降温至-℃,紧接着,她将被转移到到-℃的液态氮中,头朝下低温保存,等待着不知年月的苏醒。在被放进液态氮之前,桂*民最后看了一眼妻子,眼中充满了留恋和不舍。
在桂*民心里,妻子被冷冻就是还在。他给妻子立了衣冠冢,却从不烧纸钱或者祭拜,想念的时候就去保存妻子的液态氮罐那里,诉说四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桂*民和展文莲贯穿一生的爱情路上,这个男人的痴情,日月可鉴。即便安慰自己展文莲终有一天会醒过来,但桂*民的生活还是因为妻子的离去一日日消沉。
亲戚们看不下去,想给他介绍女朋友。桂*民一次次拒绝了。反复几次,桂*民不愿辜负这些好意,最终还是选择和其中一位女士“搭伙过日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面对外界对其痴情与否的质疑,其间种种心情,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未来如果展文莲有一天苏醒过来,应该也会理解他吧。
生命为重,生前生后,桂*民都无愧于心。
别的显然是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