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红星新闻
美国新冠肺炎疫情持续恶化,最大城市纽约成为美国疫情“震中”,而纽约市所在的纽约州更是“重灾区”。
美国纽约州州长科莫表示,4月4日,纽约州新冠肺炎新增确诊病例例,累计例,单日新增病例创新高。其中,纽约市有例确诊病例。截至目前,纽约州新增新冠肺炎死亡病例例,累计死亡例,创下该州24小时内死亡病例的最大增幅。
此前,科莫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新冠病*市*厅”节目中警告说,若按照当前消耗速度,重症患者亟需的呼吸机库存估计6天内就会用光。他形容新冠大流行就像“一场缓慢移动的飓风,正在席卷这个国家”。
当地时间3月28日,因人满为患,医院Elmhurst医院搭建帐篷做新冠病*检测。图据NBC新闻
今年57岁的克里斯蒂娜·诺斯坦是美国纽约市布朗克斯区蒙特菲奥雷医疗中心摩西分院重症监护室的护士。医院,是纽约市大量接收新医院之一。
在接受《华尔街日报》专访时,诺斯坦说,在过去几周里,她目睹了该区医疗系统前所未有的“大混乱”:每个换班周期都会有4到5名患者死亡,急诊室充斥着“某某某号病人停止心跳和呼吸”的紧急呼叫,然后是冷冻卡车赶来运送尸体。
“像被送到了新冠肺炎的屠宰场”
克里斯蒂娜·诺斯坦声音嘶哑,取下口罩后,鼻子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勒痕。工作了一整天,又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的她,在醒来那一刻突然情绪失控了。她哭着说:“我觉得我们被送到了新冠肺炎的屠宰场。”
诺斯坦所在的布朗克斯区蒙特菲奥雷医疗中心摩西分院,是纽约市大量接收新医院之一。事实上,包括纽约在内的全美多医院里,许多奋战在抗疫第一线的医护人员都在抱怨自己面临许多方面的挑战:缺乏足够的防护设备,医护人员不足,所在地区防疫*策模糊不清等。
在家中接受采访的克里斯蒂娜·诺斯坦。图据WSJ
纽约市是全美疫情最严重的城市,当地时间4月4日,纽约州州长安德鲁·科莫称,纽约州住院患者的总人数为人,“从数字上来看,我们还没有达到顶点,但是接近了”。
纽约市长白思豪于前一天举行记者会称,纽约市呼吸机缺口很大,下周需要额外到台。4月和5月,纽约市预计需要1.5万台呼吸机,8.5万张病床和4.5万名专业医护人员。白思豪称,“我们必须按照最坏的情况制定计划。”
现年57岁的诺斯坦和其他护士表示,在过去几周里,她们经常看到冷冻卡车来回搬运遗体。每个换班周期,都会有4到5名患者死亡。急诊室充斥着“某某某号病人停止心跳和呼吸”的紧急呼叫,然后是冷冻卡车赶来运送尸体。
另外,她们的一些同事,前一天还很健康,第二天突然就变成了病危的情况。
诺斯坦所在的蒙特菲奥雷医疗中心摩西分院。图据WSJ
据诺斯坦和其他护士透露,尽管在过去两个多月时间里,有急救现场的同事多次发出警告,但该院依然没有成功构建起防止疫情感染扩大的应对方案,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就把大批医护人员送上了战场。
该医院的工作人员表示,医院的一些关键医疗器材都已经快用完了,比如呼吸机、透析机、喂食泵等。据诺斯坦透露,一位医生告诉她,该医院的医生们现在正在讨论,在呼吸机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该选择让什么样的病人继续活下去。
同事出现症状却无法得到检测
诺斯坦和她的同事们证实,蒙特菲奥雷医疗中心摩西分院的许多医护人员都出现了咳嗽等症状,但却无法得到新冠病*检测,只能继续“带病”工作。4月3日晚上,诺斯坦问自己:“下班之后还回家吗?”她很犹豫,担心自己会把病*传染给家人。她和丈夫以及四个孩子中的两个住在一起,其中一个女儿患有红斑狼疮以及其他自身免疫性疾病。
疫情爆发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拥抱过家人了。诺斯坦说:“我感到非常悲伤。这不仅仅是对病人的悲伤,更是对他们的家人以及我自己家人的悲伤。因为我也很有可能被传染。”
在纽约市各区中,布朗克斯区的新冠肺炎发病率最高。这个区以非洲裔和拉美裔居民为主,本身有很高的哮喘、心脏病和糖尿病发病率。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新冠病*侵袭这里,重症率会比其他行*区更高。
该院管理人员在电话会议上表示,截至3月30日,蒙特菲奥雷医疗中心一共在纽约收治了多名新冠肺炎患者。其中,名感染者就在摩西区分院。诺斯坦和另外两名护士透露,现在摩西分院4个ICU病房的48张床位上全部都是新冠肺炎患者。随着感染者人数的不断增加,医院正在考虑把ICU扩展到其他区域。
蒙特菲奥雷医疗中心在摩西分院大楼外设置了帐篷以接待可能感染新冠病*的患者。图据WSJ
诺斯坦说:“有相当数量的感染者年龄在20岁到50岁之间。有一名50多岁的护士也感染了,3月的早些时候,她一度病危,现在仍然处于危险期。”
护士们表示,在此之前,蒙特菲奥雷医疗中心一直拒绝对外公布被感染的医护人员数目。3月30日,该医学中心首席执行官菲利普·奥祖亚与员工进行了电话会议。他表示,该院有名医务人员新冠病*检测呈阳性,另有多名员工被隔离。
不过,蒙特菲奥雷医疗中心的一名发言人回应称:“这些说法都是对事实的严重歪曲。中心正在州长的指导下,按照疾控中心和卫生部门的规定,保护我们的员工、治疗我们的病人。”他拒绝让菲利普·奥祖亚接受采访。
收治疑似患者却未采取足够的防护
根据美国媒体对蒙特菲奥雷医疗中心十几名工作人员的采访以及浏览其邮件纪录后发现,该院主管并没有认真对待医护人员敲响的警钟,也没有采取足够的措施来保护医护人员和病人免受感染。
据了解,诺斯坦所在的摩西分院急诊中心,事实上充当了当地低收入患者的初级保健诊所——没有医医院就诊经常遭到拒绝,而美国法律规定,急诊部门不能拒绝任何人寻求治疗。
根据记录,该院收治第一例新冠肺炎疑似病例是在2月3日。当时在场的其他病人和医生多达多人,医院却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该院的医护人员事后回忆起这件事,仍颇为愤怒,“这名疑似患者被带到了急诊室并停留了十多个小时,可能导致上百名医护人员感染。”
然而在当时,纽约市并没有公开披露新冠肺炎感染的情况,美国*府也没有从整体上对疫情采取特别的应对措施。当时在急诊室工作的护士班尼·马修表示:“我现在已经被确诊。每天都把自己锁在卧室里,避免跟妻子和两个孩子接触。”他现在最大的恐惧,是担心自己成为了新冠病*的传播媒介。
护士班尼·马修表示,担心自己成为新冠病*的传染媒介。图据WSJ
3月19日,布医院告诉护士,由于N95口罩数量有限,护士不能佩戴N95口罩检查病人。韩国籍的护士*俊桂(音)回忆说,当时院方表示:“如果你不能遵守新*策,就必须离开。”
N95口罩能够阻挡至少95%的微小颗粒物,从而帮助人体抵御病*入侵。医院报告称,N95口罩的库存正不断减少。*女士说,医院提出过“口罩不足会导致感染风险增加”,结果却被告知“要小心”。
*女士一个人住在纽约布朗克斯区。大约一周前,她开始感到虚弱、头痛,并出现了发烧和身体疼痛。她在韩国的父母一直打电话要求她辞职。她说,医院的职业健康部门打了电话,医院拒绝给她做病*检测。她现在利用假期待在家里,害怕传染给别人。她说:“我们好害怕。”
“死亡突破到了以秒为单位”
作为一名重症监护室护士,诺斯坦已经习惯了面对死亡。令她感到恐惧的是病*扩散的速度、在人体系统上造成的破坏以及医生们的应对措施。她说:“这就像一部科幻小说,死亡突破到了以秒为单位。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怕了。”
诺斯坦说,本周,她的主治医生告诉她,降低呼吸机使用者的镇静水平,医院的镇静剂和麻醉剂库存都在减少。这天的早上,她试图给病人找一个喂食泵(通常是在一个小时内配送到位的重要营养设备),结果直到下午6点才拿到一个。主治医生告诉诺斯坦和其他护士说,现在病人所承受的痛苦是平时的三到四倍。
▲当地时间3月30日,卫生工作者将一名新冠肺炎患者的遗体推出医院。当前,纽约市停尸房不堪重负,医院停尸房也已超负荷,基于此,美国联邦应急管理局派遣了85辆冷藏卡车作为临时停尸房。图据路透社
如今的诺斯坦每天早上7点开始上班,一上就是12个小时。她们实行两班制。上班之前,她将一层深蓝色的纸质保护套穿在日常的护士服外面,用手术帽遮住头发,再分别用两个手术帽裹住鞋子(因为她们已经没有标准脚套了)。
这样的防护,感染风险可想而知。最近一天,她发现一名护士在电脑前悄悄地哭泣,她回忆说:“她已经哭得无法跟我说话了。”
诺斯坦照顾的患者中有一个40多岁的男人,患有肾脏疾病,而且是在检测出他新冠病*呈阳性时才发现的。那天早上,他还能和妻子及家人通电话,但后来就完全不行了。
“别管了,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电话铃响时,他告诉诺斯坦。“他闭上了眼睛,”诺斯坦说,“我想他是在考虑自己的死亡问题吧。”几天后,当她再回到工作岗位时,他开始使用呼吸机。
诺斯坦说,在新冠肺炎找上自己之前,她会坚持来上班,探望每个病人。现在,她制定了一个策略:应该如何采集血样,如何以最少剂量给药,以节省宝贵的医疗物资。
医院门前一名医护人员。图据《新科学家》杂志
诺斯坦担心一些小东西的供应会消失。比如,塑料温度计套、用来把心电图连接到病人身体上的“粘性物”、用来给设备消*的特殊湿巾。这些天,当每次轮班的湿巾用完时,她只能拿到一盒,她用洗手液把口罩洗干净,然后再把它塞到袋子里当做湿巾使用。
上周,一位医生告诉她,同事们讨论了呼吸机短缺的问题。其中的一个问题是:一个75岁有病史的老人和一个42岁患有哮喘的肥胖患者,你会给谁装上呼吸机?医生们有不同的意见,并为此而争论。一位医生悲伤地对诺斯坦说:“我只希望两周后,当我需要一个呼吸机时,我能得到它。”
护士们说,医院一样,蒙特菲奥雷医疗中心的人手极度短缺。最近几天,该中心告诉工会,很快就会要求护士每人照顾10个病人,而事实上,现在1:6的比例已经被认为是极限了。
诺斯坦说,上周,一名早已脱离医护一线、做了17年文秘辅助工作的护士也被派往了ICU。
为了家人离开家,“这就是我的工作”
晚上7点半,诺斯坦拖医院。她开始不停地检查喉咙的每一处干涩。在过去,她经常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打开音乐,有时甚至还大声唱歌。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做这些事了。她说:“每个人都在受苦,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上周,诺斯坦的丈夫在当地开了一家烧烤店。医院的工作,但遭到了拒绝。诺斯坦说:“这就是我的工作。”丈夫却表示不能理解。他说:“我希望她是一个胆小*,我们一起退缩回来,等到风暴过去了再一起出去。”
克里斯蒂娜·诺斯坦和窗子里的两个女儿。图据WSJ
上周晚些时候,她休了两天假。在周六的轮班之前,她想抓紧时间过两天正常的生活。她洗衣服、用吸尘器打扫卫生,还跟女儿们一起在网上看了《婚姻的故事》。然而,到了星期五晚上10点半,一切都被打乱了。她和其他ICU护士的手机被轮番轰炸。与她们在同一ICU工作的护士新冠病*检测为阳性,另外两人出现症状,正在等待检测结果。
诺斯坦告诉女儿们,她需要离开以保证她们的安全。眼泪从孩子们的脸上滚落下来。大女儿奥利维亚说自己会去叔叔家,但诺斯坦拒绝了。“我只想要一个拥抱,”奥利维亚说。诺斯坦的心都碎了,因为自己只能给女儿一个“隔空拥抱”。
星期六早上5点,当丈夫醒来时,诺斯坦对他透露了这个消息,并表示,为了家人,她要搬出去。丈夫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明白了。他问,如果自己也生病了,她会回来吗?“当然,”诺斯坦回答,然后打破了她自己的规则,从背后给了他一个拥抱。
她收拾了三天的衣服,因为不知道那天晚上会去哪里。她26岁的女儿在午休时打电话告诉她,在附近为她找到了一家旅馆。诺斯坦下班后开车去那里,天色渐暗。
星期天上班的时候,她听说急诊室有9人死亡。由于出汗和过度劳累,她第一次被指派只需同时照顾三个病人。医院一层的临时ICU已经住满了人,工人们正在把一个旧礼堂改建成病房。诺斯坦熟悉的科室已经变得非常混乱,难以辨认。纸袋挂在墙上,上面写着护士的名字,口罩全部都是重复使用的。
地板没有人打扫,有时垃圾也不会被及时清理出去,因为清洁人员害怕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进入新冠肺炎患者的病房。诺斯坦说:“我最担心的是,如果我得了这种病,得不到我想要的护理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