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气逐渐回暖，她打算将新房好好打扫一遍。
只剩下最后一个屋子了，她打开阳台的储物柜，就先从整理杂物开始吧。
装修剩余的油漆、吊顶板和吸除甲醛的活性炭包，囤的洗衣液、柔顺剂和多余的晾衣架，她分门别类收纳好，眼睛就瞥到了那个醒目的绿色大桶。
她拽出来，看到里面盛满了款式老旧年代久远的锅碗瓢盆，桶的后面是一个艳丽的粉红色洗脸盆，里面竖着一双崭新的大红色棉拖鞋。
父亲的话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要是你觉得这些东西碍眼，也别随便丢到垃圾桶里，下次等我们过去的时候会拿走的。”
下次是什么时候？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从新房装修布置好后，父亲一次也没有来过。
2
年1月17日，她与未婚夫接父母去新房吃饭。
一大早，父母就开始收拾要带过去的东西，大大小小装了好几兜子。她一进门就皱起了眉头，手指将袋子口拨弄开，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桌上，挑拣着。
“干嘛还带包子？楼下就能买刚出炉的，又热又新鲜。”她一边说一边将一袋冻得硬邦邦的包子放到一边。
“那是你妈自己包的，”父亲插话，“比外面做的好吃，用笼屉热一下就和刚蒸出来一样香。”
她摇摇头：“不，不带这个，太麻烦了。”看到半包年糕，“这是我上次回家煮火锅吃的吧？怎么还没吃完？”她看下袋子上的保质期，“早就过期了，扔掉。”
“你妈上次炸了几块，把手给烫伤了，后来就不敢吃了，她怕浪费就一直留着……”父亲在餐桌前不安地踱步。
“冷冻的年糕不能直接下油锅的，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她看一眼低头不语的母亲，埋怨道。
餐桌不大，此时围了四个人，气氛一时有点僵。食品的兜子挑拣完了，最后只留下了一罐酱豆腐乳。接下来是生活用品。
“说了那边有新的床单，怎么还带床单？这花花绿绿的实在太丑了，和整体的装修风格都不搭配。”她把叠得整齐的床单和被罩拿出来，看到最下面有一个棋盘。她看一眼上面的字样，某某酒的品牌，字已经掉了漆，有些难以分辨。这棋盘可有年头了，是开商铺卖酒的舅舅在她小时候送给她的，如今已过了十多年，她连象棋该怎么下都忘得一干二净。
最重要的是，她很讨厌她舅一家，因为在她未婚夫还是她男朋友的时候，她第一次带他回家，在家庭聚餐上，她舅一家的言语冒犯到了男朋友，她看不惯怼了回去，那顿饭吃得不欢而散，她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眼下看到与她舅相关的东西，心中就一股火升了起来。这种怒气，在她随后的言语中展露得一览无遗。
“不是我说你们也太搞笑了吧？这个棋盘怎么还留着呢？”她把沉甸甸的棋盘拿出来，狠狠地往桌上一放，“都什么老古董也随便带，等下出门我就扔了。”
“扔扔扔！你干脆把我和你妈也扔了算了！”父亲瞬间吼出来，生气使他浑身颤抖，双目赤红，“要是觉得这些东西碍眼就全都扔了吧！要是觉得我和你妈也碍眼，我们就没有过去的必要了！”
父亲将手上拎着的一箱酒重重摔到地上，快步往卧室走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你怎么和你爸说话呢？”未婚夫指责她，“快进屋给你爸道个歉！”
她轻哼一声，“笑死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动不动就闹情绪，每次生气就回屋睡觉，真幼稚。”
“你不知道你爸昨晚兴奋得都没睡好觉，想着去新房应该带点什么东西……”母亲唉声叹气地说，“你快去道个歉，哄哄他，咱们该出发还得出发。”
“不去，”她梗着脖子，撅起嘴，“爱来不来，咱们仨走。”
母亲又叹口气，回到沙发上拿起了佛珠。
3
三天后，她送未婚夫去车站。
“不然我和你一起走吧，”她依依不舍地整一整他的行装，“你不在我就更不知道如何跟我爸相处了。”
“别顶嘴，顺着他的话说就行，”未婚夫把口罩戴上，“这是我们结婚前的最后一个春节了，你该在家好好陪陪父母，哪怕和你爸观点不一致也不要吵架，过年就是要开开心心的。”
她点点头，又从玄关抽屉里拿出几个N95口罩，那是她两年前双十一囤的防霾口罩，“湖南离湖北近，你多带几个口罩，火车上也不要摘。”
“好的，等我回来，咱们就领证。”
从火车站出来，她打车去父母家。路上望着窗外的夜景，陷入沉思。
她发现自己有个能力，总是擅长搞砸一切亲密关系。事后又不懂得主动去挽回，每次都是身边的人包容自己。说出口的话无遮无拦、尖酸又刻薄，冲动做下的事霸道不讲理，犯了错后依然我行我素。即使每次都说下次不再犯，每次还是会伤害到身边最亲的人。
出了电梯，按门铃的手悬在半空。心想，这次一定不要吵架，反正就七天嘛，忍一忍就过去了。
门突然开了，母亲探出头，说：“我听到电梯响了，果然是你。”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沙发旁一盏小灯亮着。“怎么不开灯？”她走过去把灯打开，“我爸呢？”
“嘘，小声点儿，”母亲低声说道，“在屋里睡觉呢。”
她侧耳倾听，卧室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抬眼看下客厅挂着的钟表，还不到晚上十点。“这也太早了吧？”她惊讶地问。
母亲见怪不怪地说：“八点就躺下了。”
“每天都睡这么早？”
“差不多吧，基本都是七八点就睡了。”
“我天，我差不多这个点才刚刚进入工作状态。”她是个自由撰稿人，灵感往往在夜晚降临。
她在心中叹口气，哎，他们的作息差异太大了，接下来的几天该怎么熬啊。